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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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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肆◆覺醒1

在水晶之中。

有時睫毛會輕輕顫動,那是因為她正在作夢的緣故。

夢境舒服得讓她陷入沉睡,奪去了想清醒過來的氣力。

好想就這樣一直待在水晶裡,不想出去外麵的世界,想要一直打盹。

有時夢境會摻入她們的願望,令人心曠神怡,並且更加甜美、溫暖地包圍、擁抱住她們。

唇角會微微放鬆,或許是因為正在笑也不一定。

她們落入了更加深沉的,讓人無法浮起的深沉、快樂的睡眠中。

『唔喵,又兵衛抱住了妾身呀?』

偏著頭在仰望她的是幸村。

嬌小的身體看起來顯得格外玲瓏。原本總是充滿自信的表情,現在像是傷腦筋的孩子般垂下了眉毛,臉頰微微發紅。

『是的,幸村大人。』

又兵衛一邊說一邊伸出了手。她用雙手抱起幸村的身體,牢牢地將她摟了過去。

無論是又兵衛還是幸村,都是一絲不掛的全裸狀態。她們卻一點都不覺得這樣很奇怪。

這裡是哪裡呢?乳白色的薄霧瀰漫在四周,讓人看不見儘頭。腳下與其說是地麵,倒不如說是地板,它就像是白色床單或馬海毛一樣,肌膚在上麵摩擦也不會感覺很痛。很柔軟,有點凹陷。

即使是一絲不掛,她們一點也不覺得冷,感覺全身籠罩在蘊含著些許濕氣的空氣,以及讓人快香汗淋漓的懶懶暖意之下。

『又兵衛……唔喵。』

在又兵衛懷裡的幸村,發出如小貓般的聲音。不同於剛纔的困擾表情,她露出很滿足的笑容彎著身子。

跪坐著將腳彎向旁邊的又兵衛,腹部到胸前都緊貼著幸村的**。在她懷中,幸村蜷縮成一團。

『幸村大人,您好可愛。幸村大人……』

又兵衛用手輕撫幸村的頭和髮絲好幾次。

『唔嘻……唔嘻。』

幸村眯細眼睛笑著,用額頭去摩蹭著她的手。

兩人的肌膚相互摩擦,觸感極為舒服而溫暖,不由得想要靠得更近,緊抓住著對方不放。

又兵衛把摟住幸村的手臂靠攏在一起後,幸村接著用臉頰去摩蹭她光滑的**好幾遍。

肌膚彼此緊貼之後,兩人的香氣混在一起而變得濃鬱。

刺激著鼻腔的香氣,讓她們強烈地渴求彼此。

『幸村大人,您就是個小嬰兒一樣……』

又兵衛一邊輕撫著把臉埋在她胸前的幸村,一邊眯細眼睛笑著。

『嗯喵……你也像媽媽一樣哦。又兵衛,當妾身的媽媽嘛。』

『是的,幸村大人。您多撒點嬌也沒關係哦。我希望您多撒點嬌。』

又兵衛像是在哄幸村似地輕輕搖了搖。幸村發出嗬嗬笑聲,緊緊抓住她的**。

『嗯、唔……啾!』

幸村很自然地尋找著**上的**,並且含進口中,這彷彿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啊,幸村大人。』

類似疼痛的舒服感覺竄了上來,讓又兵衛滿臉羞紅。她閉上眼眸,讓自己沉浸在這股新的刺激感裡。

『嗯嘛、啾噗……嗯唔、嗯……』

幸村專注地吸吮**。那裡明明就不會流出母乳,她卻吞嚥得很大聲,感覺滿足似地低吟著。

『幸村大人對我的**……啊啊,我好開心。繼續這麼下去,幸村大人就會一直是我的孩子……我想生下幸村大人,然後養育您。我想要餵奶給嬰兒模樣的幸村大人,幫您換尿布……』

又兵衛如說夢話般的脫口說出,把臉貼著她的幸村,好像變得愈來愈年幼、愈來愈嬌小。

幸村的長髮先是變得跟妹妹頭差不多長,進而變成胎毛般濃密的毛髮,覆蓋住頭皮之後,抓住**的手也變得很小,翻來轉去的小手指像在搓揉**似地,反覆地握拳又張開。

『幸村大人,您好可愛、好可愛……幸村大人……啊!』

嘴巴拚命吸著**,因為連小嬰兒也懂得如何吸吮。

不知是在上顎或下顎內側,她的舌頭重重地壓上來,像是在榨壓般的吸吮著。那種**被舌頭壓扁時又癢又痛的感觸……

『好……!啊……幸村大人,您咬得這麼重的話……唔……好痛……!』

在有如樂園般的慵懶、舒適感之中,像是錐子插入的痛楚,正在吞噬著又兵衛的意識。

瞬間,眼前的光景出現變化。

彷彿要凍結黑硬的地麵般的風吹了起來。

寒冷的溫度讓又兵衛打算蜷縮身體,結果卻發現她抱在懷中的嬰兒幸村逐漸變得冰冷。

『幸、幸村大人……』

視線要往下移讓她覺得很可怕。在猶豫的又兵衛麵前搖搖晃晃站起來的影子,正在形成某種形狀。

2

『彆拖拖拉拉的啦!半藏!』

『是、是的,公主殿下。』

千姬從熱水中裸身站起之後,嘩啦嘩啦地激起大波浪,水花甚至濺到了半藏的臉上。

半藏麵對從浴室的浴缸裡站起來的千姬**,連忙替她披上浴衣。

千姬就不用說了,一同在浴缸裡按摩了手腳的半藏,當然也是全裸的。

浴衣貼在光滑的肌膚上,吸取著水滴。她們不會用毛巾,而是像這樣子弄乾濕潤的肌膚。

當然,隻用一件是不夠的。脫下濕透的浴衣,她再度將全新的乾浴衣披到千姬的肩上。

『你也擦一擦。』

千姬如此說完,便在浴缸旁邊的訂製寢具坐了下來。連睡衣也冇穿的**,俯趴著做出伸展姿勢。

『快一點啦!』

『是、是的。』

半藏連忙把千姬濡濕的浴衣壓在自己的肌膚上拭去水氣,然後提心吊膽地站到了床鋪的前麵。

『你在乾嘛。快點進來。』

『可、可是。這樣子是、那個……跟公主殿下一起……』

『對啊,你有什麼問題嗎?』

千姬側身掀起被子要半藏過去。她那種模樣,讓半藏體內有種緊張的感覺。她紅著臉忸忸怩怩地走過去,身體鑽進了被窩裡。

她與千姬一起光溜溜地窩在同在一條被子裡。

光是想到這一點,半藏的腦子就快沸騰了。她的肌膚之所以那麼紅,並不是因為剛纔泡了澡的關係。

『怎麼啦?為何你什麼都不做啊?』

千姬維持側身的姿勢,窺探半藏在仰躺狀態下的僵硬臉龐。

『不、不是,那個……』

『乾嘛呀?你總是在想著千,對吧?好想摸摸看千的肌膚,好想聞聞看頭髮的味道之類的?』

『這!這種事!這種事我……』

『唉呀,冇有嗎?』

『……倒不是冇有……可、可是,這麼做我擔當不起,而且那個……那個。』

『什麼。你回答得還真不清不楚耶。算了,讓千來撲倒你!』

千姬這麼說完之後,就直接趴到半藏的身上。

『呀啊!啊啊!公主殿下,玩、玩笑還請適可而……啊啊啊。』

兩人的肌膚緊密接觸、完全貼在一起。

彼此的豐滿胸部像是在擠壓、糾纏、調和各自的彈性一樣,其他身體部分的肌膚,則是摩蹭著傳遞溫熱。

在被子之中,兩人肌膚的香氣被強行悶住之後,偶爾會從被窩的一角飄散出來。聞到那氣味之後,半藏體內彷彿疼得作響。

『哦——感覺胸部冇想像中那麼溫熱呢。』

千姬像是在比較自己和半藏的**似地,一邊撫摸一邊說話。

兩對**分從兩側擠在一起之後,充滿彈性地挺了起來。像是快爆開一般,皮膚表麵繃得緊緊的。

『公、公主殿下的胸部和我的胸部……』

『啊,不過腹部好溫熱哦!嗬嗬,腹部好柔軟,而且很溫熱。』

千姬一邊讓自己的胸部和半藏碰在一起,一邊撫摸**下方,甚至摩擦到下腹部。兩人雙腿交纏之後,下半身就更加緊貼了。

『啊,咿,嗯!公、公主殿下,連大腿內側都碰到了,已經摩擦到了!啊!直接摸的話……!

千姬的手也很不安分地撫弄著半藏的腹部。像是在享受肚臍周遭的柔軟似的,她一下子用按壓的,一下子用手指掐進去。

半藏身體顫了一下。

『來,你摸摸看吧。』

千姬抓起她的手,然後把也壓到自己的腹部上。

『是、的。……公主大人的腹部也很溫熱、很柔軟。』

『對吧?那個裡麵或許更溫熱呢。』

『咦、咦!?』

『笨蛋,我開玩笑的啦。』

『是、是的……啊!唔……』

出其不意地,千姬將唇瓣貼了上來。半藏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接受了千姬的吻。

『嗯、唔……!』

當她以為那是個輕啄的吻時,後來卻演變成舌頭交纏的熱吻。

彼此的唇瓣究竟緊貼了幾分鐘,她並不清楚。當千姬總算離開放空的她時,唇與唇之間拉出的唾液絲線輕輕斷掉了。

『呼、呼、啊,公、公主殿下。』

『乾、乾嘛啦。』

或許因為深吻的緣故,千姬的臉頰也一片緋紅。她以喝醉般的迷茫眼神俯視著半藏。

『公主殿下期盼的不是和宗朗接吻嗎?』

『是啊。可是,他根本完全不肯吻我。那個遲鈍冇用的笨宗朗!所以呀,我找你練習應該冇問題吧?況且,半藏你不是也跟宗朗接過吻了嘛?』

『是的,不、不對!那個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纔會做的!為了守護公、公主殿下的唇……那、那個,我纔會緊急……!』

那是以前在海灘上發生的事。

千姬要求宗朗和她進行第二次的正式接吻,當宗朗逐漸拗不過她的要求,準備要吻她的時候,無法忍受千姬在自己麵前被吻的半藏,插進了兩人之間,不小心與宗朗吻在一起了。

以那個事件作為契機,半藏意外地變成了『劍姬』。

『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假使你冇有插進我們兩箇中間的話,宗朗就會好好地吻千了耶!』

千姬猛然起身。棉被被甩飛出去後,半藏瑟縮起**的身體。

『那、那個,千姬殿下……?』

『搞什麼啊!原來都是你的錯,半藏!』

『非、非常抱歉!都是我的錯……真的很對不起。』

『如果說對不起就能解決的話,那世上不需要有切腹這種行為存在了。』

『是、是的。那、那麼……呃。』

『我要懲罰你。』

『不、不會、吧。』

麵對抽搐的半藏,千姬說道:

『你先趴下,然後翹起屁股。快點!』

『是、是——!』

半藏遵照指令趴在床上,翹起了屁股。轉為跪立在她旁邊的千姬說:

一——!』

在喊聲響起的同時,高舉的巴掌對準屁股拍了下去。

啪!隨著痛快的聲音,半藏的臀部因衝擊而顫動。

『咿!』

『一一———!』

啪!

『三——!四——五——……!』

啪!啪!啪!巴掌不斷地甩過去。半藏的左臀和右臀都變紅了,摸上去幾乎是發燙的。

『啊!咿嗯!……公、公主殿下,請問……大概還有幾下呢?』

『這種事還要問嗎?既然叫做※百擊之刑,當然就要打一百下呀。六——……!』

(譯註:百擊之刑,日本古時候的一種杖刑。)

啪!

『一、一百下!?啊……嗯!』

千姬繼續對著半藏的臀部扇巴掌。每一次打下去,半藏都覺得身體痛得很徹底,原本隱約感覺到的甜美感覺,此時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呀!咿!……居然勞煩公、公主殿下親自動手打我的、臀部,半藏實在是太幸福了……!』

『什麼嘛,你不覺得痛嗎?那我必須讓你更痛一點才行。』

『咿咦!?好、好痛……!好痛!好痛呀,公主殿下!真的很痛……不、不是,我的意思不是剛纔一點都不痛……啊啊啊,好、好痛呀呀呀!』

與先前截然不同的痛楚來襲,半藏忍不住想轉過頭去。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在她勉強可見的視線範圍當中,千姬消失了身影。即使如此,侵襲臀部的痛楚依然斷斷續續的。

『公、公主殿下.您在這裡嗎?公主殿下!到、到底發生了什麼……啊啊啊!!』

承受著即將無法承受的痛楚,半藏發出了真正的慘叫聲。

3

『一號桌的餐點好囉!』

兼續的聲音在廚房裡響起。

說是餐點,被放置在吧檯上的餐點卻都是輕食。即便如此,對於身為國中部在校生便擁有校內調理師許可證的兼續來說,這仍是一份可以讓她大顯身手的工作。

『知道了!』

長宗我部盛親立刻衝了過來。

『喂!不要在店內奔跑!一來很危險,二來也會揚起灰塵!』

『是、是的。對不起。』

盛親縮了縮脖子。

這裡是開在學生街上的女仆咖啡廳『真陰』。從柳生道場遷移到這個地點後,縮小規模之後繼續營業。

不過,雖然店麵的規模變小了,女仆除了盛親以外,隻剩下毛利勝永與明石全登兩人,客量卻非常不錯。營業額絕對不差。

『啊!等一下。醬汁噴出來了。』

兼續這麼說完之後,用乾淨的抹布擦掉沾在盤緣的醬沫。

『好了,麻煩你囉。彆忘記對客人抱持感謝之心哦。』

『是!我去上菜了!』

盛親把放餐點的盤子放到托盤上後,精神飽滿地走回店裡。

『唉呀,唉呀。那樣端托盤的話會……算了,這也冇辦法。嗯,我必須開始動手做下一道餐了。』

冇空看完送餐流程了。

兼續走回調理台。用隨意弄濕的抹布擦過一遍砧板之後,她拿出了剛從烤箱裡出爐的麪包。

『先抹上芥末美奶滋。然後再加雞肉加高苣加蕃茄……嗬嗬嗬,這個美乃滋裡麵,還加了一些※柚子胡椒來提味,哦。不知道會不會有客人會發現呢!嗬嗬,嗬嗬嗬!』

(編注:用柚子皮和剝皮青辣椒醃漬而成的調味料。)

兼續一臉愉悅,忍不住哼起了歌。

『柳生道場雖然也不錯,但像這樣擁有自己的店,我壓根兒冇想過!我未來一定會變成企業家!嗯嗯,用更好的服務使客人覺得愉快是最讓人高興的事呀!』

脫口說出這些話的兼續,腦海裡浮現出了某人的臉。

『哼!凸額頭矮冬瓜算什麼?股票啦、當日沖銷啦,那些都是看不到的東西,都是虛假的啦!與其靠那種東西賺數億圓,倒不如近距離看見客人的笑臉,這強上好幾倍呢!』

她環抱手臂,挺起胸膛,滿意地發出『嗯嗯』的聲音,點了點頭。

『再繼續這麼下去,未來將會因為工作而感到充實呢。在全國各地開連鎖店,然後再慢慢地進軍海外!每天在全球各地飛來飛去,每天哦!要忙到無論有幾個身體都不夠用!』

兼續露出做著美夢的表情。但過了一陣子後,她的表情浮現了陰影。

『可是……都在忙工作真的好嗎?女人的幸福果然還是結婚生子、身邊有溫柔的丈夫與孩子們圍繞……不是嗎?肌膚的滑嫩和彈性好像都會因此而有所差彆呢。呼……如果隻知道工作,一直處於單身狀態的話,一定會對自己的人生感到疲憊。』

明明還冇有步上那樣的人生,她就已經開始悲觀了。

唉——深深地歎了口氣的兼續,聽見從門的另一端有咚答咚答、喀答喀答……的腳步聲逼近。

『什、什麼啊?難道說……他是來見我的嗎?因為我最近很少待在柳生道場,所以跑過來看我了呢。嗯,說來說去,他還是很在意可愛的我,那男人也有挺可愛的地方嘛……』

啪!兼續聽見背後的門像被甩開似地打開。她刻意擺出有點困擾的表情轉過身去。

『乾什麼,你這樣很吵耶!就算你再怎麼想見我,也要懂得剋製一點吧。就是因為這樣,野獸宗朗你……』

『小續!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啦!』

整個人撲過來抱住她的是十兵衛。

『吱吱!』

佐助也在。正在坐在十兵衛肩上的它,咚一下地跳到兼續的頭上。

『乾、乾嘛!好痛!……什麼嘛,原來是你們。不要亂嚇人啦。所以,怎麼了嗎?』

伴隨著期待霎時幻滅的歎息,兼續提出了疑問。十兵衛冇注意到這些,氣喘籲籲地說:

『不好了!道場……!』

『什麼?難道天草的刺客攻進來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冇有閒工夫長籲短歎了。她抓起放在廚房角落的大鐵錘,準備緊急趕向道場。

『冇有!不是那樣的。道場廚房的自來水開關壞了,水嘩啦嘩啦的流出來啦!連千姬的房間都進水了,千姬超生氣的哦——!阿藏也被罵了,如果是小續續的話,應該能夠修好它吧。對吧!』

『什麼啊?為什麼我非得去弄自來水工程呀?我又不是萬能女工!』

兼續一臉憤慨。

『可是,小幸說小續續好像會修。她說找工人處理很貴,所以要請你來弄。』

『什麼.那個凸額頭矮冬瓜在說什麼啊!平時明明老是吹噓軍事資金有幾億!在這種地方就小氣得不得了……啊!我、我真多嘴!總、總之……真拿你們冇辦法。有工具嗎?我待會兒就回去幫你們看看。』

唉——這個是另一種意義的歎息。

『真的!?太好了!謝謝你,小續續!我好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十兵衛緊緊抱住她,甚至還用臉去磨蹭。

『等等!……我知道了啦!很痛耶!還有,不要把胸部壓到我身上啦!這樣子很難受……!』

『吱、吱吱!』

佐助或許也亢奮起來了,它在兼續的頭上跳著。

『痛!好痛!小猴子你也……』

『兼續!太好了,原來你在這裡。』

突然有人叫了她。當她這麼想時——

『咦!咦……?』

自己被人輕輕地用雙手摟住了。

宗朗不知何時進入了廚房。十兵衛出其不意地消失後,等兼續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宗朗抱住了。

『什、什麼!做什麼!怎麼啦!?為何宗朗你……!』

兼續滿臉通紅地提出抗議。但,總覺得她冇什麼在抵抗。

宗朗凝視著兼續。

『因為,我吻兼續的時候,是在你昏厥的時候吧?所以我必須重來一次才行,對吧?』

『咦!咦!咦!這種事去找那個德川家的任性公主……』

不過,在超近距離接受宗朗的真摯目光後,兼續的心跳似乎加速了。

宗朗逐漸逼近。兼續往後仰身閃躲,如果宗朗放開了她的話,她一定會背部著地吧。

『我、我、我明白了!如果這樣的話……要我接受重吻一次之類的,也是可以……啦。』

她一邊說一邊閉上眼睛。

肌膚已感受到了宗朗的氣息。鼻尖碰觸後,唇瓣終究……

『吱吱——!』

突然,她頭上的佐助大鬨了起來。它拉扯著兼續的雙馬尾,咬起她的頭。

『痛!好痛!很痛耶,小猴子,我都說了真的很痛啦,喂——!』

4

『……那個便是※金扇大馬標!可見那是德川家康的本陣!諸位,現在就放棄活著回來的願望吧!在斬下大將的首級之前,幸村我都不會回來!做好準備了吧!』

(譯註:馬標,日本戰國時代到江戶時代裡,武將們為了誇耀自己的位置與威武,放置在自己周遭的標誌。)

騎在馬上的幸村帶頭一喊,四周的士兵們便一起發出了聲音:

『是。』

旁邊的又兵衛也手持長槍點頭。

大圾夏之陣。

從茶臼山俯瞰而下,大地上空無一物,強風把塵土席捲至半空中。在黃色空氣的另一端,可以看見家康本陣橫渡平野川前進的密集陣形。

『前進囉,又兵衛!』

幸村踹了馬鐙後,她的坐騎發出嘶吼,猶如飛箭般疾奔而出。它一口氣衝下茶臼山的斜坡。

『幸村大人!大家跟上!』

又兵衛也驅馬跟上。騎馬隊紛紛爭先奔馳而出,斜坡上也揚起數道塵土。

接在其後的是長槍隊與鐵炮隊。所有人身上都穿著紅色的甲冑。

紅色頭盔、鎧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幸村率先衝下去,與驚慌失措的家康本陣交了一次鋒。

『駿河的內府,你意下如何!我乃豐臣家首席之將,真田左衛門佐幸村!』

她大聲地自報名號。

把早已是征夷大將軍的家康稱之為駿河的內府,這是在揶揄處於豐臣家執政時,家康曾為豐臣家家臣。

家康本陣正在移動途中,陣式稱不上齊整。穿越少許的鐵炮彈雨之後,幸村揮舞著長槍,將家康的鐵炮隊蹂躪得慘不忍睹。就在此時,以又兵衛為首的真田騎馬隊本隊趕來助勢了。

『很好,打得精彩!那麼,大家後退!』

不過,幸村明白德川的軍容盛大,將隨著時間而重整軍勢,於是指示騎馬隊暫時退下。她自己率先做出了脫離戰線的動作。

就在此時,徒步的真田鐵炮隊、長槍隊陸續抵達。他們排出鶴翼陣形後,進入了攻擊模式。

『開炮!德川的鐵炮隊還冇排好陣形。戰勝他們!用事先做過訓練的五段陣形連續開炮吧!長槍隊,敵方鐵炮隊如果潰散的話,你們就立刻前進!』

幸村逐一下達命令。

戰場吹來的風讓人感到舒適。她嬌小的身體充滿了鬥誌。

局勢不斷改變。紙上的戰術立刻就被迫修正。偶爾會在一瞬間失去可用之策。

她必須觀看敵人的動向,或者應該說先進行預測,然後再配置兵力。有時則必須以士兵的性命為盾,做出無情的判斷才行。

幸村的腦袋裡的思緒,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運轉,可說已經達到了最高轉速。

『行得通!就是那裡!攻擊!殺進去!』

大腦內部的興奮物質也在大量分泌。

幸村必定是在品嚐一生中最棒的充實感。

『很好,我方的騎兵隊去攻擊敵人的側麵!又兵衛,你就率領另一隊吧。準備好了嗎!』

『是,幸村大人!』

『那就好,跟著我走!』

幸村的騎兵隊再度前進,她們如尖銳的錐子般鑽入家康本陣側麵。另一隊則由又兵衛率領從另一邊的側麵進行攻擊。

『敵人在害怕囉!壓製、壓製!這是最關鍵的地方!』

進入本陣之後,家康本陣的中軍崩潰了。幸村的騎馬隊更加深入敵陣。

又兵衛的隊伍也前來會合,本陣中軍完全遭到截斷。從這裡到家康的本隊為止,是很近的距離。

金扇大馬標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那裡!內府就在那邊!快上!殺進去!用武力攻擊壓製吧!』

幸村用大鐵扇代替指揮扇,指出了地點。剩下的騎馬隊鼓足氣勢,率先挺進家康本隊。

在真田隊不畏死亡的突擊之下,家康軍被迫倉皇後退。大馬標被弄倒,踐踏得沾滿泥土。

『很好,就是現在!明石隊和毛利隊應該已經繞到後方了。現在隻要阻斷家康的退路,他就有如甕中之鱉了!家康的首級,就由我幸村來取下!』

幸村大聲呼喊,舉起了大鐵扇。

在鎧甲上的軍旗與長槍槍尖林立的另一端,可以看見魁梧老將軍穿著豪華※陣羽織的背影。他被旁邊的人攙扶著,正準備坐上轎子。(譯註:陣羽織,日本古時武將穿在盔甲外麵,像是大衣一樣的防寒衣服。)

(家康……!)

『找到你了!』

幸村打算讓坐騎衝得更近。但在下一個瞬間——

『……!!』

頭盔承受到無法形容的劇烈衝擊,幸村感到眼前一黑。

手腳同時喪失了知覺。猶如飄浮在空中似地冇有依靠。不過,背上卻好像『磅!』一下地遭到重物壓住……

(什麼,妾身被擊中了嗎?就差一步。差一步就能把內府……內府的頭顱,我真田幸村就要……!)

籠罩四肢的闇黑,正在冰冷地下沉。看起來無限黑暗的闇黑的一部分,正在暗中蠢動著。影子往幸村延伸過去。

5

『……唷。你還活著吧?』

十兵衛說著。

在岩之聖堂的一隅。武藏被用鎖鏈鎖在岩壁崩塌產生的淺層洞窟裡。她蹲在武藏的身旁,窺探起對方的臉。

『應該說你醒著比較適合吧。我們根本不用睡覺,吃東西也冇味道,被砍到也不會痛。』

聽見十兵衛持續說著的話,武藏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雖然渾身都是擦傷與血垢,但她的銳利眼神卻未曾稍減。非但如此,反而更加銳利了。

『你要乾嘛?』

『哈哈,你還活著呀?你真是不會說話。問彆人要乾嘛,還真冷淡呢。我可以替你解開你的束縛哦。』

『為了什麼?』

武藏的視線明明向著十兵衛,卻彷彿像是失去顏色般空虛。那也像是在凝視她背後的空間。

『算打個招呼囉。算了,我們在這種地方或許是挺像的吧。你懂嗎?』

『懂的話又怎樣?』

『會怎樣呢?如果我跟你兩人一起對付天草會怎麼樣呢?』

武藏的視線的焦點第一次落在十兵衛身上,看著十兵衛的眼睛亮了起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既然如此,隨你高興就好。』

『隨我高興?你好像不想拜托我呢。冇差,我大概也會說出類似的話吧。』

十兵衛從大腿的刀鞘上拔出三池典太。咻的一聲揮下來的刀刃精確地抵在武藏的脖子上。

『……』

武藏紋風不動。十兵衛笑了笑之後,再次舉起刀刃。她毫不遲疑地立刻砍了下去。

鈍重巨大的金屬聲響起,在凹陷洞窟狀的岩壁上迴響著。

鎖煉被砍斷了,一次兩條。武藏的雙手重獲自由。

『我不會道謝的,但……』

武藏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腿部膝蓋以下一直被埋在土塊裡,大概無法立刻移動吧,她稍微靠到岩壁上。

『真不錯,這表示我可以再戰鬥了。』

她這麼說完便笑出來了。被土和血弄臟的臉,也天真無邪地亮了起來。

『對啊,應該是吧。除此之外,你跟我如果讓天草大吃一驚的話,情況就更有趣了呢。「劍鬼」除了我們之外,應該還剩下胤舜、又右衛門、小次郎纔對……』

聽到小次郎的名字時,武藏的表情微動了一下。十兵衛接著說了下去:

『正雪那傢夥……算了,難懂的傢夥還是彆碰好了。假使我們稍微聚在一起的話,天草才一個人……』

說完她便笑了出來。武藏的腳似乎終於恢複原狀了,她蹲了下去,取出被埋在土塊中的大小刀。那把大刀是和泉守藤原兼重。

『你看起來……好像很希望自己被封入水晶柱裡。』

『哈哈哈。看起來真的是那樣嗎?算了,隨你怎麼解讀都行。況且,即使直到剛纔都是玩真的,在短短一秒之後也會改變。不是嗎?』

『……』

『你似乎是想說,天草的強製力會對我們起作用。可是,隻要在瞬間把那傢夥解決就冇問題了。』

『問題本來就不存在。』

武藏回答。她緊握住拾起的大小刀刀柄後,像在甩東西似的揮落刀鞘。在下一個瞬間,武藏的雙刀對準十兵衛揮出。

『……!』

不過,這時候武術家的習慣就出現了。十兵衛一邊飛身抽退,一邊拔出了三池典太。刀刃激烈地交擊,發出了尖銳高亢的金屬聲響。

『你打算要乾嘛!該刀刃相向的對象應該不是我吧?』

在十兵衛說話時,武藏緩緩地邁出步伐。她從洞窟凹陷處向外走,踏入了聖堂之中。

『你這傢夥好像很想脫離天草的枷鎖……但對我來說,打倒天草一點都不重要,那種事我冇興趣。』

武藏身形輕盈地逼近十兵衛,像是以緩慢的速度往前逼近,但其間的移動速度卻快得讓人看不清。

『照現在這樣下去,你和我都隻會被天草利用到毀滅為止,你不懂嗎?不打倒天草、切斷枷鎖的話,我們就冇有自由啊!』

『你說自由?那玩意兒有什麼意義?得到自由後要做什麼?吃東西嗎?玩耍嗎?真是無聊透頂。除了對決、戰鬥之外,一切都冇有意義。』

武藏的刀砍了過來。十兵衛用雙手握住的大刀擋下來之後,往後遠遠地飛身抽退。

『看來,無論我怎麼說,你似乎也聽不進去呢。』

十兵衛手持三池典太重新擺出架勢。

武藏見到她的動作之後,眼睛為之一亮。

『你總算要認真了啊,那樣纔好。戰鬥正是「劍鬼」的宿命和本分。我雖然跟你交戰過一次,但那種程度根本就不夠。我們來打一場每揮一刀都會縮短壽命的——更加激烈的戰鬥吧。除此之外,哪有什麼好說的?我們「劍鬼」還有哪種「活下去」的方法?』

武藏手持雙刀擺出下段姿勢。

『嘖。我纔不是這樣,就算我這麼說,好像也冇用,畢竟碰上了腦子裡隻有戰鬥的笨蛋武士。雖然期待有點落空,但無所謂。我正好很想替這個身體暖暖身。就讓柳生真陰流的柳生十兵衛三嚴當你的對手吧……!』

武藏的表情染上喜悅之色。

『新免武藏玄信,候教……!』

6

感覺沉到了無底深淵之中。

持續下沉到這種地步時,遲早會抵達『底部』吧,或是搞不好會轉變為浮起來的期望,都已經消失了。

如果持續下沉是一種常態的話,那麼應該就不會痛苦了吧?會這麼想就隻有一開始而已。隨著不斷地下沉,纏住自己的不安、恐怖、嫌惡、憎恨情緒,變得是愈來愈嚴重。

原本像是被藻類纏住不放,但逐漸如同被外硬堅殼的藤壺給纏附似的,開始完全覆蓋起來,不留任何縫隙地緊緊固定。

如果就這麼一直往下掉落、往下沉冇,外殼會更加厚重,然後變成誰都看不出來裡麵是什麼了。

這是柳生宗朗的精神狀態,已沉滯到不知道自己是誰,正在持續的衰弱當中。

憤怒或絕望的劇烈情感,早已全部釋放殆儘。

變成空殼般的意識動也不動,細胞也不再活動,猶如一塊不斷下沉的石頭。

不僅如此,連微弱的思緒也隨著時間逐漸消失。

假使一切都消失殆儘,那便隻留下名為『宗朗』的身體和意識的容器。

要在變空的容器裡裝入任何其他東西都是可以的。

無論是天草期盼的世界,或者為此煎熬至沸騰的憎惡。

於是,完成的是有著柳生宗朗樣貌的另一個人。原本存在的宗朗,這次真的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十……幸……千。)

這是怎麼回事?事到如今,思唸的碎片偶爾還是會像針一樣,勾住宗朗的意識。

宗朗的意識像絲綢和鏡麵般光滑而無從抓取,但那些思念卻重重地撞擊、攪亂、穿刺過來。

令人不快。

我明明好不容易纔無牽無掛,正在安穩地小憩。我脫離了煩悶,也冇有任何不安。

隻要自己不動,那就不會掀起任何波濤,水花也不會濺回自己身上。

老實一點吧。不要引人注目,彆發出聲音。手腳不動,屏住呼吸。

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看,就不用去看令人不快的事物;捂住鼻子的話,臭味就不會傳來;不去碰觸的話,就不用知道有多麼舒服。

彆想嘗試。隻要冇經曆過,無論是任何的感情、氣味、感動,就都能在不知情的狀態下結束。以後也不會有眷戀之情,或是對失去感到惋惜。

彆抱著希望,不要擁有想像力。

抱持希望卻無法實現,便會感到失望,想像之後就有所留戀。

封閉一切,讓情感和感覺變得遲鈍。隻要徹底不使用,不久之後就會枯死吧。

連試都彆試就直接放棄吧。試過一次,一旦失敗就會萬劫不複。假使失敗被人得知了,就會受到那種眼神看待。

試都冇試的話,便與存在著無限可能相同。

變得怠惰吧。在自己沉睡的期間,世上的時間自動流逝是最棒的。反正醒來之後,就算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成就任何事物。

與他人接觸、往來之後,拿自己去比較就會變得淒慘。

如果等級不同的話,我就不想被拿去作比較。自己根本成不了頂尖的人才,所以從一開始什麼都彆做比較好。

叩咚……又撞上來了。

讓人不快的思念、令人不快的情感為何湧上。

我想要獨自一個人待著,不想和任何人往來。什麼話我都不想聽,任何畫麵我都不想看,什麼事我都不想知道。

我想把自己封閉在厚殼裡。安全的……我想在安全的地方受到保護,躲開彆人的視線或背地說的壞話。

不希望有所羨慕,所以也不想嫉妒。隻要不知道、不扯上關係,都可以保持安全。

叩、鏘……呼喚。對方正在呼喚。

吵死了。拜托彆來。我不想扯上關係,不想看見,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宗、朗……』

『幸村……大、人。』

『吱、吱、吱上

吵死了!雜音敲打著外殼。

太過分了。明明隻要待在殼裡,就能夠保持安全耶。迴音甚至傳到殼裡。真是可怕的噪立日。

好痛。頭好痛。嗡嗡作響之後頭好痛。耳朵也好痛。甚至連身體都很痛。嘎嘎作響的。

為什麼不肯放我罷休?為什麼要叫我?有人為了某事打算叫我起來。

『……第、十……呀!』

『咿,殿……下。』

『為止……睡……吧。』

聲音逐漸變強後,明明其中混雜與我無關的事物,全部都丟給了我,讓我相當不能接受。

我明明說了拜托放了我吧。我已經不想跟誰扯上關係了。

建立關係,得到夥伴之後,又會變成怎樣?

有了快樂的回憶?快樂隻有一瞬間。快樂的時刻和人與人的關係,不可能持續到永久。

總有一天都會結束,屆時隻會比先前更痛苦。

冇錯,很痛苦。痛楚回來了。

因為失去而痛苦。因為輸了而被奪走會很痛苦。在自己眼前被奪走的絕望、恐怖、畏懼。

又是絕望與恐怖啊。自己好不容易纔變得遲鈍。好不容易,才喪失了那種感覺耶。結果又回來了。

又回想起來了。

輸了會被奪走。太弱會被奪走。所以非得變強不可。冇打倒、殺死對手、敵人,天草就……!

天草……是誰啊。不對,我知道。我想起來了。

又記起來一件討厭的事了。明明忘掉就會過得很安穩。隻要能忘記的話,那些就……

『你在那裡嗎?……宗朗。』

聲音傳了過來,而且比之前更清晰。好奇怪。好奇怪。自己甚至有種懷唸的感覺。

明明覺得不需要那種感覺了。隻要冇了的話,心就不會痛了。為什麼又回來了?為何又覺得開心?

如果有了夥伴,又會被人奪走。又會落敗而被奪走。我必須變強……強悍、強悍的武器……鬼切太刀……!

『那是你的東西……啊。』

『……冇有「劍妃」的話,對上天草……』

『想獲得、力量嗎?隻要有力量、的話……』

不論是鬼切太刀,或者是『劍妃』,都是我的力量。應該會成為力量纔對啊。為什麼施展不出來?為什麼無法打倒天草?

不可能的。已經夠了。想再次和大家聚在一起、跟在大家身旁、大家一起……打倒天草,那是不可能的。正因為不可能,所以我放棄了,已經做不到了。會再次落敗,再次失去,再次被奪走。

『被奪走讓你很害怕嗎?』

『想輸嗎?』

『敗北的心情讓你覺得討厭?』

不對。不,冇錯。恐怖,很討厭。很可怕。但是……不對。不是那樣。我想贏,想要殺人,我好恨。不對……!那是受到敵人挑釁而被逼出來的情感。我不想憎恨,也不想殺人。而且,也不見得想贏。不想、贏?冇贏的話就會被奪走哦。冇贏就會……要贏,要一直贏下去……不對!我不是那麼想贏。但是,我也不想輸。所以也不是不想贏……那是要和人家一起,大家……大家都!

我想保護大家……

7

『怎麼啦?你隻會到處逃嗎?』

武藏與十兵衛的刃刃交擊了好幾次,以驚人的速度在聖堂中飛耀穿梭。

每當彼此刀刃交錯,尖銳的金屬聲響彷彿快撕裂地下空間,迴音讓水晶為之震動。

『我還冇完全習慣這個身體啦!』

接下武藏協差的十兵衛大喊。武藏的大刀立刻就過來了。十兵衛一邊抵住刀刃,一邊讓身體跳著退開。

她踹了其中一根水晶,改變方向之後著地。

『柳生真陰流隻有這種程度嗎?』

武藏這次擺出中段姿勢。十兵衛則把三池典太放低,擺出下段姿勢。

『……二天一流真是棘手啊。』

十兵衛的嘴角揚起笑意。接下來的一擊必定會致命,笑容裡大概是蘊藏著那種自信吧。

『我要上囉。』

武藏碎步逼近的方式輕轉為大跨步。就在這麼認定的時候,她的身影卻消失了。

『呃!』

武藏霎時出現在十兵衛眼前。已經在協差的攻擊範圍內。袈裟斬從中段揮斬而來。

麵對這波攻擊,十兵衛采取下段姿勢將大刀揮舞而上。會和武藏揮來的協差交錯呢,或者是斬飛握刀的手腕呢?就在此時——

『太天真了。』

武藏的協差軌道微微偏開,扭轉揮向十兵衛的側腹。

『天真的是你吧!』

可是,十兵衛並未用刀追砍這一擊。因為她知道武藏右手的大刀,會接在協差之後砍劈而來。如果追砍對方的協差,就會被大刀砍成兩半。

不過,已經來不及躍開閃躲了。

十兵衛認為這正是勝機。

『啊啊啊!』

她竟然往上踢。

大刀因為逆袈裟斬彈起,她身體順勢往上,用右腳踢中武藏協差的護手。

『想出奇招嗎?十兵衛!』

可是,武藏的姿勢並未因此不穩。握住刀的左手是被踢了上去,但十兵衛也冇刺向那裡。

接著武藏右手的大刀襲擊而來。這一招果然被十兵衛以彈起的大刀擋下。

難以名狀的金屬激烈交擊聲響起。

『呃!』

接著,就那樣變成刃刃相抵之後——

『你擋得下來嗎?十兵衛!』

協差再次襲來。

十兵衛雙手拿大刀接住武藏右手的大刀後,就避不開左手的協差了。她連用腳踹刀都來不及了。

就算隻用單手,武藏逼刀的力道依然相當驚人,十兵衛如果放掉其中一隻手,就會很容易被武藏砍中。

話雖如此,若是刀刃相抵的狀態持續下去,武藏的協差便會襲擊而來。即使現在想全力壓製過去,透過反作用力拉開距離,也已經失去良機。

『用刀莖擋嗎……』

武藏低聲呢喃。

以前,武藏與十兵衛在露天溫泉戰鬥時——

當時十兵衛原本是妹妹的人格,但在和現在同樣的刀刃相抵當中,她卻瞬間轉換成『劍姬』的人格。

那是讓武藏意想不到的變化。

當時的十兵衛,在和武藏的協差白刃相抵的時候,用自己的刀柄柄頭接下武藏右手揮下的大刀,結果刀身砍入刀莖而擋了下來。

十兵衛也因此負傷,但武藏則是被奪走大刀。

那時,十兵衛化為『劍姬』就隻有那一瞬間而已。

在那之後十兵衛就喪失了意識,所以武藏並未受到追擊,若非如此,失去了大刀的她,在之後的戰鬥裡應該會處於絕對不利的局勢。

現在跟那次相比,協差和大刀的出招方式正好相反。

即使隻是協差,如果砍中必定也會造成致命傷。

『你會怎麼應戰呢?柳生十兵衛……!』

武藏一邊用協差襲向十兵衛纖細的身體,一邊想像著刀尖在瞬間被柄頭擋下的情況。

即使說她是在等著協差刀尖陷入堅硬的刀莖,然後變得破損不堪而停住也不為過。

那一瞬間就是如此令武藏戰栗。

然而……

『哦哦哦哦哦哦!』

十兵衛大吼。在此同時,她稍微拉回了刀刃。

武藏把刀壓得更過去了。如此一來,武藏的刀便在刀刃相抵的狀態之下,砍中了十兵衛的肩頭。實際上已經稍微砍進肉裡。

此時,武藏和十兵衛的距離更加逼近。形成了刃身在手邊相接的狀態。

『嗯!』

十兵衛探出身子,伸出了頭。兩把護手相抵的刀形成了『V』字型,她的頭從雙刃之間伸出去。

『……嗚、唔!』

她用自己的額頭擊中武藏的眉心。

那是頭錘招式。基本上,攻擊方是以頭蓋骨最堅硬的部位,擊中承受者頭蓋骨最軟弱的部位。

武藏的眼前瞬間一花。

儘管冇造成腦震盪,但對鼻子的衝擊刺激到淚腺,讓她的視野更加模糊。

十兵衛也不是毫髮無傷。

十兵衛要誘使對方出刀,導致自己主動承受袈裟斬,讓武藏砍中她肩膀的刀身陷得更深。

況且,即使武藏遭到這樣的攻擊,她的架勢也幾乎毫無動搖。

左手的協差依然襲向十兵衛的身體。

『什、麼啊!』

當兩人相撞在的瞬間,詭異的感覺傳遞到兩人身上。

武藏的視線依然模糊不清,看不清眼前的狀況。不過,RRl=差砍進肉裡的手感並未出現。

協差刀刃確實砍中了某種物體,那是十兵衛的刀柄。而且還是握住刀柄的雙手之間。

那正好在柄卷的※目貫下方一帶。協差的刀刃就砍在那裡。(譯註:柄卷,纏繞在刀柄上的皮革或線,以防止持刀時手滑。目貫,日本刀刀柄上,用來防止固定刀柄與刀身的『目釘』鬆脫的金屬片。)

『不是刀莖……!』

這個部位的確也能夠接住刀。在刃刃相抵的狀態之下,無法放開雙手的刀,居然還能擋住另一把刀。不過。

『你太天真了,柳生!』

若是以刀莖去接對方的刀,對所有刀勢都是『縱』向阻擋。

要那麼做當然不容易,因為刀的重心還是縱向作用,所以遇到對方砍入刀莖之後,即使對方的力量足以震飛自己的刀刃,要壓下這股力量也不難。

相對的,如果自己所握的刀被對方從橫向攻擊,而且還是擊中護手下方的刀柄,那麼情況會變成怎樣呢?

以刀的重心來說,力量作用的方向還是在上方。大概是在比護手更上麵的地方。

以刀本身的設計來說,那個部位原本就不是用來抵擋攻擊的。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是自己主動攻擊還好,像武藏原本就具有強悍的臂力,若是被動被她以協差擊中,無論如何,刀身都會以重心為中心而轉動。

『呃、啊!』

十兵衛並未讓刀落下。

但是,刃身相抵的大刀產生激烈搖晃,結果,交鍔的武藏占了上風。

『結束了!柳生……十兵衛!』

武藏將刀前推,讓刀刃砍進十兵衛的肩膀,在砍斷肋骨的同時,也朝著心臟逼近。即使十兵衛用自身的刀鋒阻止攻勢,十兵衛的胸膛還是負了重傷。

『嗚啊啊啊啊啊……!』

十兵衛發出垂死前的慘叫。

『你這傢夥不是十兵衛。』

武藏還是冇放鬆壓刀的力道,說著。

『什、麼……!?』

十兵衛痛苦地擠出聲音。武藏繼續把刀壓下去,說道:

『很簡單,交戰過就知道了。你根本不是「真的十兵衛」。人格不一樣?纔不是呢!你隻是在暫時使用十兵衛的身體而已……』

『怎麼可能、有這種蠢事……我是十兵衛……柳生……』

『這大概是天草施展的一種術式吧。用來奪取十兵衛身體的術式。你大概也深信自己就是十兵衛吧……我跟十兵衛戰過一次。即使人格會交替,劍術會轉變,但同一個身體的劍法根基也不會改變,但我在你身上看不到。』

『彆說、蠢話了。我是柳生……十……』

『再見了,假十兵衛。』

武藏使勁壓刀斬裂心臟之後,腳直接踩在十兵衛胸膛上,把刀抽了出來。

『唔、呃!』

她使勁地將十兵衛的身體踹飛。

『呃呃呃呃呃……!!』

被武藏腳力踹飛的十兵衛,上下顛倒地撞上水晶柱。就此喪命之後,身體遭到水晶之光侵蝕,然後被吸取進去。

『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

在武藏眼前,十兵衛以身體上下顛倒的狀態被封入水晶柱之中。

她依然一副不相信自己敗北的表情,就那樣被固定在裡麵。衣物似乎無法溶入其中,身體變得一絲不掛。

然而,原本從肩膀到胸部下方的巨大傷痕也消失了。

『天草也很愛做麻煩事。但……』

仰望著水晶柱的武藏移開了視線。她喃喃說道:

『結果還是冇能見到「那個十兵衛」……』

8

『……哥!!』

突然傳來的聲音太有精神,讓人覺得很吵、很可怕。

『十兵衛,你也來了嗎?』

『有什麼關係,既然到了這地步,就所有的人一起把宗朗叫起來吧。』

『你到底要懦弱地睡到什麼時候啊?我們所有的人都……』

『全部都得靠宗朗你了。快醒來!』

我已經能清楚聽見聲音了。想起來了。每個人的手都伸了過來。我被搖晃著。

外殼跑去哪裡了呢。我應該是被厚厚的外殼包住了纔對。為什麼我會被碰到。為什麼……好溫暖……

往下墜的感覺正在消失。現在的我,輕輕地飄浮著。

在飄浮的同時,緩緩變冷的身體正在回暖。

住手啊,彆管我。就算會覺得冷,隻要被凍住就可以了。一旦感受到溫暖,失去暖意時又

會感到絕望,因為會覺得懊悔。

『宗朗,請你戰到最後,就當作是為了我們。』

『吱……吱吱!』

『對啊,雖然我不認為會贏,但你獨自麵對天草時並冇有退縮。』

『你被操縱了呀。鬼切太刀被天草拿去用了。』

纔沒有被她拿去用!用它的人是我……我帶著憎恨與憤怒,用鬼切太刀砍向天草的胸膛……了……

異樣的不協調感湧上心頭。

不是這樣的。我想做的不是這些。我、我……

『宗朗,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就是說嘛。那是宗朗你最想做的事,你為此而焦躁,所以纔會被扭曲。』

『讓心思更單純、更簡單一些吧。那是你的使命不是嗎?』

這些聲音是幸村……委員長、千姬大人……

我回想起來了。無論是臉蛋或者表情。她們在笑,在生氣?她們有時會哭泣,有時會鬧彆扭……她們,原諒了我。

使命——我應該完成的事。

我想打倒敵人?我想獲勝。憎恨、憤怒……不對。

我想要保護大家。

為此,我必須擊敗對方,一定要獲勝。不能憎恨……我如此深信著。我以為就是那樣的。

『這樣子就夠了,哥!』

『千會保護宗朗的,所以……』

『宗朗,請你也去做你最想做的事。』

『用哥的心來保護十兵衛和大家吧!』

心?心能夠做什麼?不論有什麼想法,如果冇有武器,力量就……

『冇有心的武器能做什麼?那隻是純粹的暴力而已。』

『因為有想保護的心情,那才能讓大家動起來呀!』

『捍衛的意誌會產生力量。』

十兵衛、兼續、又兵衛……

『吱、吱、吱吱——!』

連佐助也讚同了。

想保護。我想保護大家。我想保護。我要、捍衛……!

無聲地飛散了。

理應堅硬、厚重的殼,如紙張般彈飛。

從裡麵露出的宗朗縮成一團。為了保護自己而拚命縮緊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下來。

有好幾隻手伸過來碰觸、包圍他。他被抱住,被環繞住了。好溫暖。溫暖到了發燙。燙到讓他無法繼續蜷縮成一團。

『大家……!』

他伸了伸懶腰,撐起身體,用自己的腳站了起來。看了看旁邊之後,他才發現大家都在。

『宗朗。』

『宗朗!』

『宗朗。』

『宗朗。』

『吱吱吱吱!』

『宗朗!這就對了!』

『……宗朗。』

他被人從後麵抱住。

『哥!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

9

『武藏獲勝了嗎?嗬嗬嗬,也罷,反正就變成那樣了。』

此處是與岩之聖堂有段距離的小房間,天草愉悅地笑著。

在冇有光線的環境裡,唯有天草拿在手上的奇怪物體綻放出磷光般的模糊光芒。

鬼之首級。

這是胤舜從日光東照宮取回之物。

儘管讓東照宮的結界失效,但因為和鬼切太刀放在一起,因此她們無法出手碰觸。

幸村和又兵衛潛入東照宮地下宮殿後,取走了鬼切太刀,因此胤舜才能夠把石棺裡的這顆頭顱拿回來。

那把鬼切太刀如今也折斷了。

令人畏懼的東西都已經消失,化為『劍鬼』的十兵衛被武藏打倒,結果以『劍姬』的身分被封印到水晶柱之中。

這下子八根『劍姬』水晶柱已蒐集完成,正好吻合由富士山地底延伸而出的八條龍脈,讓一切變得活性化。

作為引爆裝置的『將相』宗朗,也被封在正中央的水晶柱之中,魔法陣就此完成。

『目前蝕僅剩下一點時間,大功即將告成。我們的複活也就……』

在天草手中的頭顱,像心臟一樣微微跳動。溫度和濕潤度也不斷地增加。

放在石棺中時,蒼白的皮膚有深刻的皺紋,如枯樹皮般萎縮著。一碰頭髮之類的地方,便啪啦啪啦地化為粉塵落下。

而現在,頭顱的皮膚恢複了彈性,新的銀色髮絲在頭上持續生長。新鮮的粉紅色肉塊從脖子剖麵冒出。

寬廣的額頭,像是要分開茂密的髮絲般,兩隻尖銳的角從髮際處突了出來。

『合而為一的時刻即將來臨。向所有日本人複仇之日也……』

天草雙手高舉頭顱之後,發出了聲音。

她和尚未睜開的鬼之雙目對看一會兒之後,就這麼將它抱近與自己額頭相觸,摩蹭起它的臉,對著它的唇瓣——

『……』

吻了下去。

『……那、那個,天草大人……哇!?』

在背後出聲叫她人是又右衛門。

這裡雖說是個小房間,卻冇有門,這是從地下大聖堂洞窟中分支而出的眾多洞窟之一。

又右衛門安上新機械軀體的地方,也是另一間類似的小房間。

『對、對不起!對不……』

以為自己會被天草斥責的又右衛門,抱著頭蜷縮身子,連眼睛都閉了起來。

新的軀體和又右衛門完美融合,冇有任何的不協調感。小麥色肌膚滑嫩又充滿彈性。原本毀損得破破爛爛的製服,也換上了嶄新的一套。

『是又右衛門啊。』

天草把頭顱放到燭台般的台子上後,站了起來。她朝著佇立在門口的又右衛門走近,把手伸了過去。

『咿!』

又右衛門縮起脖子。

在與武藏她們不同的意義層麵上,又右衛門的性格也是日中無人、不知畏懼為何物,但在天草的麵前,她卻像是一隻弱小的小動物。

不過,當天草觸摸又右衛門的臉蛋之後,卻讓她柔順地抬起了頭。

『啊……』

『新的軀體好像還不錯嘛。』

麵對露出微笑的天草,又右衛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眼眶泛出了淚光。

『嗯……是、是的!這是拜天草大人所賜……我、我很開心。』

天草撫摸著又右衛門泛紅的臉頰,說道:

『你有什麼事要向我報告嗎?』

又右衛門猛然回神,說道:

『有入侵入這個地底了,正雪那個傢夥……正雪大人是這麼說的。』

天草不為所動,她擁住了又右衛門。

『我還在想,對方也差不多該來了。因此,我纔會讓你們待在這裡。你明白吧?』

『是、是的。』

被天草擁住後,又右衛門霎時亢奮起來,非但如此。

『我期待你的表現哦。』

她還被天草緊擁到懷裡,而且——

『啊啊啊啊。』

微微蹲下的天草,唇瓣貼在又右衛門額頭上。

感動至極的又右衛門,像是額頭冒出了熱氣似的,無論是臉蛋或是身體都發燙了。

『接下來,我有一件大事非辦不可。剩下的就交給你囉。』

天草說完之後便離開了。又右衛門渾身癱軟,當場跪了下來。她急急忙忙地回過頭去,對著天草離開小房間的背影大喊:

『我做!我會做好的!若有人膽敢阻撓天草大人,我一定會斬儘殺絕!我一定——一定——會做給您看的!』

說完這些之後,她大口吐出紊亂的氣息,站起身來。望著天草離去的方向,她低聲呢喃:

『這麼一來,天草大人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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