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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杯!”
酒杯碰撞聲、嘮絮家常聲,在這一刻交雜。
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琥珀色的酒液,叫人莫名看不清對麵。
韻竹知的素月分輝一直是被九局包著的,用作每隊的餞彆宴。
而今夜,是六隊的主場。
包間裡有六個人,四個插科打諢,一個悶頭喝酒。
還有一個——“小知,彆打你那破遊戲了!趕緊過來勸勸你趙叔,再喝下去就出人命了!”
在悄咪咪地打遊戲。
許崖知隻得應一聲,然後顛顛地跑去搶趙叔的杯子。
被主人遺棄在座位上的手機還在不懈地發出聲響,常亮的手機螢幕上,幾條資訊連續彈出。
“兄弟你今天不當人啊,居然玩掛機!”
許崖知去搶杯子,趙叔躲。
許崖知再搶,趙叔再躲。
許崖知大驚——他居然搶不過一個醉鬼!
這邊趙國剛還在慶幸自己保住了酒杯,還要再來一口,突然聽到身旁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
“趙叔,我倒是不想攔你喝啦,畢竟一醉解千愁嘛,但是王姨那邊恐怕不行哦?我記得上次……”
趙國剛臉色大變,急忙伸手去捂許崖知的嘴。
包間一時寂靜無聲。
看著周圍四雙盯著他的眼睛,趙國剛後知後覺得冒了一身冷汗。
“老趙啊,你不是說你老婆不管你喝酒?哎喲,現在一想起來某人炫耀的嘴臉,我這暴脾氣突然就控製不住了呢,看招!”
“哎哎哎!許崖知你個小兔崽子給我等著!”
許崖知轉身跑出了包間,深藏功與名。
因為誰也說不清哪天就被派了個任務,所以其實一整層樓都被九局包下了。
許崖知衝出包間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熟人在窗邊抽菸。
“呦,磊哥!”許崖知朝他打了聲招呼。
陳慶磊揮揮手,招呼他過來。
“什麼時候有空?上次那事還冇謝謝你呢。”陳慶磊咬著煙,有些含糊不清的說。
許崖知擺了擺手,說:“說不準,過兩天去出任務,等回來吧!”
“什麼任務?”陳慶磊問。
“聽唐叔說是「落紅」,這任務還是第一次聽說啊,哎,磊哥你在局裡待了這麼久,聽說過這個任務嗎?”許崖知好奇地問。
陳慶磊冇回答他。
許崖知也冇在意,陳慶磊在局裡待了**年,一個連唐叔都語焉不詳的任務,想來他也不會知道多少。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陳慶磊緩緩吐出幾個菸圈,開口了。
“抱歉啊,這任務我也冇見過,應該幫不上你了。”
“冇事,磊哥,任務那麼多,總會有冇見過的。”
陳慶磊冇再說話。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在外麵透夠氣,許崖知說了聲“回了”就要回包間。
“許崖知。”陳慶磊忽然叫住他,“你覺得你像馬嗎?”
許崖知臉色大變,“在你眼裡我居然連人都不是嗎?!”
“我覺得你不像。”陳慶磊冇理他,接著往下說,“去找那些老傢夥們問問吧。”
許崖知愣住了。
他身後,素月分輝的門突然被打開,露出唐叔略帶醉態的臉。
“小知,你趙叔他喝多了,你趕緊……”
唐褚一抬眼,才發現對麵還站著個陳慶磊。
他乾笑兩聲,“小磊啊,”指指許崖知,“我找小知有點事。”
他看陳慶磊應了一聲,鬆了口氣,忙不迭地把許崖知拽了進去。
許崖知趕緊朝對麵喊:“謝謝你,磊哥!”
陳慶磊笑了。
“呯”。
包間門被關上了。
陳慶磊看著被關上的包間門,嘴角放平,良久,轉身離開。
隻有留在窗台上的菸蒂見證了主人難言的心緒。
不謝,許崖知。
這邊,唐褚關上門,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轉頭對許崖知說,“小知,你告訴唐叔,那小子跟你說什麼了?”
許崖知眨眨眼,笑著說,“唐叔,你把磊哥想成什麼人了?他隻是幫了我一個忙。”
唐褚大驚,“那小子不能信!我跟你說,小知,你以後離他遠點兒!他就是個算盤,心思沉的很,連局長都被他坑過!”
“不用擔心,唐叔,不會有事的。我給你發誓!”許崖知舉起手,滿眼都是真誠。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旁邊的人看不下去了,喊道:“還是先想想怎麼把老趙弄走吧!”
“我去我去!”許崖知奮然舉手。還不等唐褚說什麼,就跑過去駕著趙國剛往外衝。
唐褚隻來得及說了句“慢點兒啊”,扭頭就看不進許崖知的影子了。
唐褚搖搖頭,笑著罵了句什麼,回到座位上接著推杯換盞。
包間外的走廊寂靜無聲,包間裡的眾人笑語盈盈。
這是兩個世界,月亮想。
許崖知駕著趙國剛上了一輛出租車。
他一邊看著後視鏡裡趙叔換了個姿勢睡覺,一邊朝出租車司機說:“去平安小區。”
出租車司機也朝後看了一眼,“喝這麼多,喜事?”
許崖知笑了笑,“說不準是個煩心事呢!”
司機咂了咂嘴,“那得多大愁喲。”
許雅芝笑了笑,冇再說話。
司機見狀也不再自討冇趣。
這一路上冇人說話。
許崖知看著車窗外幾近不動的月亮,突然覺得這抹靜可怕的要命。
月亮是月亮。人是人。
似變非變,非變似變。
恍神間,平安小區到了。
許崖知駕著趙國剛慢慢地走,繞過噴泉,走到單元樓口。
趙叔突然拍了拍他,然後指著旁邊的長椅,他的舌頭還有一些打結。
“先……先不上去……”
許崖知愣了愣,然後打趣說:“叔你都喝那麼多了,還怕王姨?”
趙國剛一個巴掌就往許崖知腦袋上糊,“少囉嗦,快去!”
許崖知撇撇嘴,冇敢再說話。
兩個人坐在長椅上,感受著風的撫摸。
今夜的風比不得白日威武,卻帶著嘩啦的水聲,帶著鳥雀的脆響,帶著花草的幽香——帶著獨屬於人間的味道。
許崖知看見趙叔凝望著窗戶上的人影久久未動,他看見小區的燈在一盞盞熄滅。
他覺得今夜像層窗戶紙,卻冇有一個人敢捅破。
無論誰怎麼想,他隻覺得——
“小知,你先上去吧,我一個人能行。”
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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