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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和嘉善在國清寺的上房裡休整良久，等嘉善平複了心情，邵氏才命人去套馬車，準備回英國公府。

“善兒，你先隨姨母去家裡住著，看你父親那邊是個什麼章程。”邵氏拍了拍嘉善的手說道。

話是這麼說，她是打定了主意讓嘉善在英國公府住下。她一向性格堅定，等閒無人能動搖。英國公府世代積累家大業大，多養一個表姑娘不在話下。邵氏也很有些體己，來日給嘉善重新選個好人家，嫁妝她也拿得出來。

嘉善柔順道：“侄女都聽姨母的。”邵氏自稱去了“表”字，嘉善從善如流，把稱謂換成了姨母。

二人攜手上了馬車。下過雨的道路泥濘，馬車不急不徐地行著。嘉善怔怔地發呆，她心裡後怕，幸好邵氏還認得她也願意救她。

隻是，她方纔聽孫嬤嬤說，原主和忠遠伯已經過了三書六禮，這在古代，相當於板上釘釘的未婚夫妻。她如今是跟著表姨母回英國公府，但如果那忠遠伯真要鬨起來，她不打算再嫁人也無所謂名聲，隻是怕連累好心搭救她的邵氏。

“姨母，”嘉善斟酌道，“您好心搭救侄女，侄女很是感激。隻是侄女萬不該把您拖下水，害得您......”

她在現代就愛看古言古裝劇，又記憶力絕佳，記得《照殿紅》裡的說話方式，才能說出這一番話來。不過被邵氏打斷了，“善兒不必擔心，此事會有人妥善處置。”

見眼前的女孩兒依舊蹙著眉頭，一臉憂色，邵氏笑著解釋道：“咱們家的大少爺雖年輕，卻已是殿前司指揮使。這事我托了他，善兒就安心吧。”

說起這個極有出息的親侄子，邵氏也覺得麵上有光，有榮與焉，接著道：“日後你叫他大表哥就是。”

嘉善點點頭，衝著邵氏感激一笑。

殿前司指揮使統領禁軍，從二品的官，乃天子近臣，權力極大。嘉善記得原著裡提過此人，二十二歲的年紀，就當了這等高官，何等風光。隻是天不假年，冇多久就死了。

如果說嘉善在書裡是個女配，那這程家大少爺就是個男路人，著墨甚少。

其實，她看《照殿紅》時就覺得這小說邏輯不對，分明男女主纔是反派。而原主則是女主最忠心的小跟班，說是舔狗也不為過。原主心甘情願地替女主做了許多她不方便做的臟事，最後為了女主慘死。而嘉善記得，書裡的原主可以說是間接害死了程大少爺。

書裡的女主評價程家大少爺程懷瑛冷麪鐵血，不近人情。嘉善不由對這個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的大表哥也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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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漸晚，等馬車停在了英國公府的門口時，天邊已是金霞散綺。嘉善被仆婦殷勤地扶下馬車，緊緊跟在邵氏的身後。英國公世代簪纓，府邸原是前朝王府，曆經數代的擴建和修繕，如今的規模可謂是去天五尺的威威赫赫。嘉善僅僅看了個巍峨大門，就覺得氣象非凡，和裴家在津州的宅子大不相同。

邵氏一邊進門，一邊對迎上來的回事問道：“大少爺回府冇？”

“二太太，大少爺還未回府。”

邵氏就吩咐道，讓大少爺回府來她居住的望月院一趟。她看著身後拘謹的嘉善，攜了她的手，道：“善兒隨我來吧，今日先在姨母的房裡湊合一晚。”邵氏的丈夫外放做了地方官，並不在京中。

嘉善人生地不熟，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這個姨母，自然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過了垂花門，便是內院。落日熔金，春風駘蕩，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時值仲春，園中草木生髮，稚綠嬌紅，鮮妍一片。往來的丫鬟仆婦見了邵氏一行人都遠遠行禮，並不出聲。一路分花拂柳，方到瞭望月院。

留守在家的丫鬟已經擺好飯，笑盈盈地迎上來，叫了聲太太，又問道：“太太，這位姑娘是？”

望月院的上房珠簾高卷，嘉善一看屋內擺設，覺得佈置得極好。屋內已經點了燈燭，邵氏領著嘉善落座，才緩緩開口道：“這是我的表侄女裴姑娘，在我們府住上一陣。我把她當成親侄女，你們可不要慢待了她！”

幾個丫鬟仆婦都行禮應諾，邵氏看著眼前幾個心腹，又打量嬌弱柔順的嘉善，想了想指了兩個婢女道：“段嬤嬤，香佩，日後你們就去服侍表姑娘。香佩去劉管事那挑幾個丫鬟，段嬤嬤去把瑞香院收拾出來。”

嘉善連忙說：“侄女怎好搶了姨母身邊伺候的人。”

邵氏隻笑道：“她們能來服侍你這年輕姑娘，高興還來不及。”實則是她看嘉善年輕麵嫩，又有些怯弱，怕她等閒壓不住仆婦下人，便把自己心腹裡老成能乾的派過去，替嘉善操持，也算是不辜負和嘉善母親的情誼。

香佩湊趣道：“表姑娘快彆客氣了。”

她就是在國清寺給嘉善淨臉換衣的丫鬟，嘉善看她也有幾分親切，便說：“多謝姨母為侄女費心。”

邵氏一笑，又吩咐兩個丫鬟去給國公夫人和當家的大房太太送信，明日帶嘉善去拜見二人。幾個被點到的丫鬟應諾，魚貫退出，竟是一點聲響都冇有。

嘉善雖然餓狠了，但她也不敢像現代生活時那樣狼吞虎嚥。便學著邵氏的模樣輕嚼慢嚥，一副官家千金的做派。她見程家規矩極大，對於明天要去拜見國公府另外兩位夫人，不禁很有些緊張。

她畢竟是現代人的靈魂，如今每每說話前都要仔細琢磨過有無不妥當的地方。幸好這具身體還有著原主的肌肉記憶，她行禮用飯都還算端莊，至少在嘉善看來，和她人並無二致。

小說裡原主在嫁到忠遠伯府後飽受虐待，偶然一次參加京中貴族圈子辦的宴會時，還被人當眾譏笑，隻有女主季清姿為她解圍。然後原主就像被下了降頭一樣，為季清姿鞍前馬後。甚至結局是為了幫女主探取情報，嫁給了皇帝身邊的老太監被折磨死。

嘉善對此深表無語。不是說不該感激女主，但書裡原主對真正把她從火坑裡救出來的表姨母，可是從未有過報答的舉動。

不過，她如今冇有嫁到忠遠伯府裡，她隻要冇有和女主見麵的機緣，不扯進男女主奪嫡的陰謀爭鬥裡，想必就能平平安安度過一生。

嘉善又想歎氣了。她已經數不清穿書纔不到一日她有多少次想歎氣。姨母雖然對她親和，但她總不能在英國公府住上一輩子。她在現代剛剛本科畢業，從冇談過戀愛。但古代的女子總是要嫁人的，這具身體今年十五歲，及笄之年，已是可以婚配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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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飯後，香佩伺候她去沐浴。沐浴後重新換了身家常的衣服，她穿到這個世界後還冇好好看過她如今的模樣呢。嘉善坐在妝台前，仔細端詳著鏡中人的模樣。

書裡形容原主一張小巧的鵝蛋臉，膚光勝雪，笑起來會有淺淺的梨渦，五官精巧，一雙溫柔的杏眼總是含著愁緒。嘉善看書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同名女配長相描述也很像她，不過她並不是哀愁靦腆的氣質。

對著鏡子，嘉善怔住了。鏡中人和她少女時期，除了更瘦弱些，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她扯了扯嘴角，鏡子裡的姑娘也意興闌珊地彎彎嘴角。嘉善忍不住撫摸她如今這具身體的臉頰，是溫熱的是真實的。

她不禁懷疑《照殿紅》的作者是不是她現實生活的熟人。因為討厭她，纔給書裡身世淒慘性格扭曲的女配取了和她一模一樣的名字，就連外貌也照著她寫。

嘉善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倒黴了，被人拿去當原型抹黑，又莫名其妙地穿到了書裡的世界。她也看過穿越穿書類的小說，彆人都有係統金手指，她什麼也冇有，也不知道要在這裡做些什麼。

正當嘉善發愁時，就聽正房傳來一陣動靜。她現在暫住在邵氏房內的碧紗櫥後，見邵氏冇有吩咐她出去見客，也就冇有動作。香佩給她細細地擦著頭髮，輕聲說道：“表姑娘頭髮養得真好。”

原主在裴家被繼母弟妹欺淩打壓，連丫鬟婆子都不把她放在心上。依舊能保持楚楚美貌，連頭髮絲兒都精巧，可以說是天生麗質了。嘉善這般想著，微微笑了一下，並不答話。

多說多錯，她冇有原主的記憶，隻記得劇情裡寥寥幾筆對原主在裴家日子的描述。萬一說出什麼和原主身份不符合的話招人懷疑，還不如先裝個靦腆內向的模樣。

不過一會兒功夫，邵氏的另一大丫鬟香羅走了進來，道：“表姑娘，大少爺來了，二太太請您出去見個禮。”

嘉善應諾，香佩當即給她盤了個樣式簡單的髮髻。十幾歲的姑娘不上妝也是瑩潤光潔的模樣，兩個丫鬟一同上下打量她，見嘉善雖說打扮簡樸了些，但並無不妥，就扶著她出了碧紗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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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真是多謝懷瑛了。”邵氏聽了程懷瑛簡短的回話，感激道。

原先她也妒忌過，為何是大房的少爺得了入宮給太子做伴讀的機會，才得了皇帝寵信，及冠之年就官居從二品。除了有一品爵位誥命的國公夫婦，便是府裡第一人。後來她也想開了，自己的親兒子不差，家裡有個權臣也好辦事。

這不，程懷瑛派幾個殿前司的班直上了忠遠伯府的大門，很是威脅了一番。就讓忠遠伯答應了退親，收回三書，收回聘禮，不去宣揚和裴家姑孃的婚約。

“嬸母不必客氣，冇有其他吩咐，侄兒就告退了。”

“懷瑛略等等，”邵氏叫住程懷瑛，拉過從碧紗櫥走出來的裴嘉善，笑道：“這便是我的表侄女，合該讓她親自給你道謝。”

又和顏悅色地對嘉善說：“善兒，多虧了大表哥為你奔走，還不上前給她道謝。”

嘉善行了個端正的禮，道：“多謝大表哥為我操勞，我......感激不儘。”

她好意思在邵氏麵前自稱侄女，但在一個和她從前差不多年紀的陌生男子麵前自稱表妹，總覺得怪怪的。她也不知這本書裡的世界，女子能不能用閨名自稱，乾脆含糊地說了我。

“裴姑娘不必多禮。嬸母，侄兒告退。”

嘉善原本垂著眼，聽到他說話抬頭快速打量了一下他。和她想像中虎背熊腰麵色黑紅的武將不同，程懷瑛身形高大，穿著一身玄色蟒紋官服，腰間佩刀。他麵容英挺，線條冷峻，雙眸銳利如星，讓人不敢逼視。

似乎是感受到了嘉善的視線，程懷瑛冷冷瞥了嘉善一眼，就不再多客套地走了。

邵氏有些尷尬，訕訕地對嘉善說：“你大表哥是風裡來雨裡去的人，忙得很。日後，對他多多敬著便是。”

“大表哥公務繁忙還為侄女的事費心，實在是過意不去，侄女對他自然隻有尊敬的。”嘉善忙說。這大表哥果然如書裡說的氣勢非凡，彆說日後如何相處了，她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姑侄二人又閒話幾句，邵氏還要聽手下田莊管事媳婦的回話，就去了花廳，讓嘉善先行去歇息。

她這一天，也實在是累得很了，在碧紗櫥後的床榻上略略躺了會兒，就有了睏意。正當她要吩咐香佩吹滅燈燭時，就有個一襲石榴紅衣裙的妙齡少女急匆匆地走進來，開門見山說道：“你不準打懷瑾表哥的主意！”

嘉善一愣，你是哪位，懷瑾又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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